琢镜

长忆秋枫知经年,何来闲愁不染痕。

【忘羡】万事悠悠 06

  寒冬腊月,乡野小径间早已被白雪皑皑覆盖,极目所望皆是一片冰天雪地。
  少年站在一处民居小院中,谢过好心的大婶递来的一碗热酒,咕咚咕咚一口干了,抹了抹嘴巴,笑出了一口白牙:“真暖和!”
  这少年身姿挺拔,模样极为俊俏,笑容讨喜,此时一张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更是惹来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婶的怜爱。
  只听那坐在屋檐下拨弄着炭火正在熏肉条的大叔道:“少年仔,天寒地冻的,你和你的朋友怎么还在外边走,也不赶快回家去?”
  “这不是快年关了么,想着去山里打一张好皮,给家里长辈添件御寒的衣裳。”这少年自然便是阿婴,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等在路边的蓝忘机,冲他挤了挤眼睛,又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哎,大叔,你们这山里,平时都有些什么野兽出没啊?”
  “都是些松鼠毛猴的,哪有什么野兽。”大叔头也没抬,一边专注着手里的活计一边道,“不过你要是不嫌累,翻过两座山头,往更深的地方走,指不定能遇上野狼。但冬天的饿狼是很凶残的,你们可得想好了。”
  “没事儿!我小时候常在山里跑,打过的狼能堆得小山一样高了!”
  老实巴交的农户听着这少年吹牛,都禁不住笑了。
  阿婴又道,“除了野狼,还有什么难对付的野兽没有?我们好多做准备。”
  那大叔想了想,道:“是有个地方,在很深很深的山里,具体什么位置你也别胡乱打听了,你们若想猎狼,猎到了就赶紧回来,记着千万不要再往深里走了。”
  阿婴问道:“这么神秘?那地方有什么?”
  大叔抬头看了一眼他腰间悬挂的长剑,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阿婴一看,这里边说不定还真有事,于是凑了过去,蹲在了那汉子的面前,道,“大叔,您就跟我说说呗,我就好奇一听,听过了就忘,绝不去主动惹事。”
  他这一靠近,才发现炭炉里烧着的并不是木炭,而是甘蔗渣子,边上的几个大筐里还收集了很多,不知这里边是有什么讲究?难道用甘蔗熏出来的腊肉会比较好吃?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大叔也不在意,随便他看,口中说道:“我才不信。你们这些少年郎,就是好奇心太过,又没个轻重,为了所谓的探险和意气丢掉性命的也不是没有过!”
  “不是,大叔您看看我,看我这面相,多老实!”阿婴嘻嘻笑着,道,“我小时候家里请人给我算过命,说我一辈子衣食无忧,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命格呢,我又怎会为了无谓的好奇心跑去冒险呢,您说对不对?”
  然后他解下自己的佩剑,递给人看:“而且您看,我这剑就叫‘随便’这么随便的名字,一看就是带着好玩儿,纯粹装饰的!”
  那大叔让他逗得直想笑,终于不再那么坚持了。
  蓝忘机一直站在路边远远地听着他在那里胡说八道,毫无欺骗淳朴乡民的愧疚之心,无奈之中又觉得有点好笑。但他不打算太过约束阿婴,只要别太出圈,就都随他去了。
  远山之上,隐隐可听见几声鸦鸣,他抬目望去,看见数里外的天空中浮着一重蒙蒙的灰雾,像在湛蓝的天空里辟开了一处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诡异空间。
  灰雾之下的山峰巍然挺立,依稀就是那乡民对阿婴提起的所在。
  又过了好一会儿,阿婴才告别那两人走了过来,临别时,还收了人家两条腊肉,喜滋滋地嗅了好一会儿,才放好了。
  蓝忘机向着站在院门处目送他们离开的二人颔首致谢,同阿婴一起往前行去。
  当初离开姑苏时,蓝忘机对蓝曦臣说两三年后或可回归,但实际上他带着阿婴这一走,就是四年。在这四年里,少年的五官渐渐褪去了稚气,身形也在不断地抽条长高,逐渐有了男人的样子。
  他们一起走过了许多地方,浩浩东海,西北大漠,南疆的十万大山,尽都去过,阿婴在不间断的游历中,道法与剑术皆已有小成。
  其实按照他起步的时间,能有如今的成绩,已是非凡了。只是有个含光君在前方看着,让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努力还不够,进步还太小,但蓝忘机让他不可急躁,他便只好按捺住心神,装出一副巍然不动的沉心静气来。
  四年过去,阿婴依旧不断被梦境搅扰,那些梦越来越清晰,虽然醒来之后大多数事情还是无法记忆,但仅就残存的一些画面,也足够让现在的他确定,自己应该是蓝忘机的某位故人转世。
  他常在梦里身临其境地看到蓝忘机走在自己的身边,有时是少年时的山洞中一起斩杀妖兽,有时是晦暗不明的破败殿堂里,站在躁动不安的人群中远远对望。
  所以,他才会来见自己,并对自己那般好吧?想通这一点之后,阿婴心里就有了隐隐的不高兴。他希望蓝湛对他好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就如同他不必知道蓝忘机的身份过往,也一样会喜欢他一般。
  他在心里不无赌气地想着:“总有一天我要你对我坦白所有事情,并亲手把我破碎的心捡起来一点一点粘上,你给我等着吧!”
  两人走在呼呼冷风中,道路两旁民居越来越少,被白雪覆盖的田埂错落分布着,一直延伸到山脚下。
  “这要命的天气,我们来得可真不是时候。”阿婴看着满目的雪白叹了口气,搓了搓双手,抵在唇边呼出一口白气。
  “冷?”蓝忘机顿住脚步,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感受到那指尖的冰凉之后立刻皱了皱眉,解下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了。
  阿婴心内窃喜,一边裹紧蓝忘机的袍子感受着他的体温,一边佯作担忧地问:“给我了,你呢?”
  蓝忘机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尚未打开。
  其实阿婴知道,蓝忘机根本不怕冷,而他自己怎么说也是个金丹初凝的修士了,不至于完全抵御不了这寒风,他只是喜欢这种被蓝忘机照顾的感觉,才装出无法忍受的样子。
  蓝忘机抬眸看了看前路,还有好几座山要翻过去,一直这么走着,得花费不少时间,也不知少年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他看着阿婴道:“能御剑么?”
  “什么?”阿婴两年前就能独自御剑了,但蓝忘机话题转得太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蓝忘机便不再多问,直接揽住他的腰,招出避尘,迎风而上。
  寒风天里御剑,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体验,但蓝忘机将阿婴整个人搂在了怀里,替他遮住呼啸的狂风,不叫他感受到半点不适。
  蓝忘机已经许久不曾带他御剑了,阿婴心中欢喜,偷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专注前方,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抱住他,安安心心地缩在含光君怀里当鸵鸟去了。
  只是阿婴的高兴并没有维持太久,不过须臾之间,他们便降落在了一处白草飘摇的山坳里。
  迎接他们的,是一阵阵低沉的咆哮与十数双同样凶狠的眼睛。
  群狼。
  阿婴恋恋不舍地从蓝忘机怀里退出来,看着一脸淡定地带着他直闯狼窝的那个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空中,看到它们往这边觅食。”蓝忘机解释了一句。
  哦……所以呢?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阿婴以眼神询问。
  蓝忘机不答,只提剑在手,看着向他二人扑来的群狼,然后,正面迎了上去。
  阿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刷刷刷几下,几乎在瞬间就解决了传说中凶恶非常的饿狼群,面无表情地道:“蓝湛,好端端的,你做什么欺负它们?”
  一代名剑避尘,一代名士含光君,是这么用的吗?
  你家的列祖列宗和你哥哥都会哭的好吗!
  蓝忘机提着剑,站在一地狼尸中回过头来,他面容俊美,神色清冷,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衫下摆与长长的抹额飘带,在这冰天雪地里真如为世间降下神罚的天人一般,可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道:“你不是要给长辈添衣。”
  阿婴嘴角抽了抽:“……我胡说八道的。还是……你想给泽芜君带?”那就有些惊悚了啊。
  蓝忘机道:“带回村里。”
  阿婴一愣,瞬间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的老人他全都有奉养的义务,给他们做几件皮袄实属应当。当下不言不语地跑过去,动手剥起狼皮来。
  不过,他没想到蓝忘机居然连这件事都替他记着,不免有些感动。
  花费大半日的工夫简单处理了一下狼皮,小心地收好,剩下的工作只能等到他们离开大山之后再继续。等到他们重新上路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二人终于在背风处寻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山洞。蓝忘机拉着阿婴走进去,在洞口设下禁制,又寻了一块平坦的地方,从阿婴手中接过自己的袍子铺在地上,把阿婴叫过来让他躺好,然后在不远处点起一堆篝火,自己回到他的身边坐下,靠着山壁打坐。
  累了一天,阿婴原本以为自己能很快睡着,可一想到自己身下垫着的是蓝忘机的衣袍,耳边还听着他在身边轻浅的呼吸,他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四年来,二人不是头一回露宿郊野,但每一次对阿婴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阵,就在他准备坐起来学蓝忘机一样打坐时,蓝忘机睁开了眼睛,一把搂过他按在自己怀里,语气淡淡地道:“睡吧。”
  “蓝湛……”阿婴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瞬间觉得自己更不能好了。
  可惜造成他失眠的罪魁祸首完全没有自觉,将左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抚,放低了声音道:“睡吧,我在。”
  阿婴头枕着蓝忘机的大腿,睁着眼睛盯着贴在自己脸颊的柔软衣料,心道:“蓝湛啊蓝湛,你怎么就对我那么不设防呢?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心里是怎么想你的?”
  半晌后,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 待续 =-
  
  P.S:不要嫌弃我刷屏,看到了会动的汪叽和羡羡,琢镜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只想爆肝码字,嘤!
  还有三章,估计这两天就会被我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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