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镜

长忆秋枫知经年,何来闲愁不染痕。

【忘羡】溯洄 03

  六月中旬,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魏无羡一行五人坐在商场八楼一家川菜馆靠窗的位子上,看着窗外天漏了一样的大雨和街对面一栋风格鲜明的白色建筑默默无言。
  椿城这几日有一个机械展,今天是最后一天,这是几个少年最终选定这个城市作为目的地的最主要原因。谁知天公不作美,他们才出了地铁站,正准备买些东西就去会展中心,暴雨就丝毫不打招呼地砸了他们满脸懵逼。
  从地铁站是可以直接去到对街,但是到达会展中心还得穿过一片广场,中间没有任何遮蔽物。
  几个男孩子全都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金子轩倒是带了,但一来一把伞完全不够用,二来四个少年谁也不想钻进那坨明晃晃的黄色里去。想着去负一层的超市买吧,这日里超市居然整修没开门!
  仿佛老天爷故意往他们头上丢了一把鸟屎,以至干什么都不顺。
  “为什么!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个大晴天的!”聂怀桑率先发出哀嚎。
  魏无羡摇头:“还相信天气预报呢?孩子,果然太年轻。”
  聂怀桑无语:“……我跟你同年的。”
  温宁把视线从窗外移了回来:“其实天气预报大多数时候都是准的,就是……总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对,就像他们现在。
  江澄满脸都是黑气:“连超市不营业这种事都能让我们遇上,还有比这更背的吗?没有了吧!”
  魏无羡面无表情:“闻所未闻。”
  聂怀桑表现得最忧愁:“所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要是赶不上看展,我们这趟不是白来了?”
  “真那样也没办法,就当是出来散心,纯旅游好了。”温宁自己倒是没什么所谓,这次看不到,以后也总有机会。只要活得久,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聂怀桑叹气:“早知道就随身带把伞了,我怎么就没把我大哥的嘱咐当回事呢?”
  金子轩冷笑,终于插了一句话:“早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谁能早知道?”
  魏无羡听着几个同伴的讨论,默默地喝了口汤,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瓢泼的大雨模糊了视界,看什么都像隔着重重纱帘,总是人来人往的美食广场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公路上各式轿车和公交无声地穿梭来去。
  视线往更远处看去,可以看到清水河缓缓流淌,向着未知的远方,宽阔的河面上已不见了早先时候偶能得见的船只,一条大桥横过,连接了两岸。
  他用手肘碰了碰江澄的胳膊:“一会儿雨停了去清河公园看看?”
  江澄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干什么去?学小清新情侣和中老年大爷大妈们一样沿河散步吗?”
  “……”魏无羡被噎了一下,却无从反驳。
  对啊,他脑子是在抽什么筋?清河公园的资料他们查过,那是一座开放式的公园,沿河而建,除了能看花看树看水,也就只剩沿着长长的河岸步道散步一个用途了,去那里做什么?
  可为什么看着远处在大雨中迷蒙了一切的河岸,他就是想去走一走呢?
  好像冥冥中有一个主宰,在催着他往那边走,然后就能遇上什么好事情一样。
  江澄看他表情好像还没放弃,没好气地说:“要去你自己去,我可没脸陪你干这种事!”
  魏无羡看向温宁和聂怀桑。
  聂怀桑矢志不移:“我要去看展,哪怕只能吸尾气!”
  温宁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摇头。
  他可以陪好朋友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但两个大男人一起去河边慢悠悠地散步还是太考验他脸皮的厚度,想想都觉得尴尬。
  “好吧,我自己去。”魏无羡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又不是一定要人陪。
  金子轩皱了皱眉:“你们要分开行动?”
  “是啊,不行啊?”
  “不行。”金子轩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会放任他们胡来,“阿离让我看着你们。”
  魏无羡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真的敢对他们的行动提出质疑,当下不爽了起来:“离姐都没限制过我们的自由,你凭什么?”
  “凭我答应了你们姐姐要照顾你们。”
  魏无羡眉毛一挑,正要反驳回去,江澄就在桌下踩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他看向金子轩,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我们年纪也不小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阿羡平时经常一个人跑来跑去,姐姐也没怎么管过他,只要保证不惹祸、不出事就好。”
  金子轩看着魏无羡:“你能保证不惹祸、不出事?”
  江澄又踩了魏无羡一脚,魏无羡知道他的意思,咬了咬牙,说:“我能。”
  金子轩凝眉思考了一会儿,大概也觉得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心里多少会有分寸,也不再多言,只交代了一句:“不要逛太晚,天黑前回酒店。”
  魏无羡知道金子轩其实也是好意,虽然不情愿,还是磨着牙答应了。
  江澄见他坚持要独行,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魏无羡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也就答了:“我总觉得我来过这儿,对那条河有点印象。”
  江澄嗤笑:“一天前你才第一次离开夏城,来过?你做梦来的吧?”
  “滚你!”魏无羡两天里被他拿“做梦”涮过好几次,忍不住捶了他肩膀一下,说,“我不是没有九岁前的记忆吗,说不定是跟我亲爸亲妈来的。”
  江澄不信:“都说是失忆了你还能记着?那你怎么不记起点别的?比如魏叔叔他们的样子。”他满眼都写着你继续编。
  魏无羡听他提起自己连亲生父母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便是再不拘小节、大而化之的性格,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黯然。
  他的身世,几个亲近的好友都是知道的,聂怀桑连忙打圆场:“当初是大家一起选地点找攻略的,说不定是那时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是吗?”魏无羡有点怀疑,但好像也没有更科学的解释了,于是顺着这个台阶妥协了,“可能是吧!”
  魏无羡是个孤儿,九岁那年他在同父母一起出游的路上出了车祸,醒过来之后,爹妈没了,他自己也失去了所有记忆。幸好有一个自称是他父亲好友的江叔叔——也就是江澄他爸,赶来医院替他打点一切,随后又将他接回家中抚养长大,他才没把自己彻底丢掉。
  江叔叔待他如己出,魏无羡同江家姐弟的关系也特别好,胜似亲生。唯一有点不和谐的就是江伯母,家里突然来了个吃白饭的小子,还一吃就是好多年,有点微词也是正常的,反正家里另外三个人都会护着他,魏无羡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很满意,对终究没有赶自己离开的江伯母也心存感激。
  气氛一时变得有点僵硬,几个少年各怀心事地低头扒饭,不再多话。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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