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镜

晚来天欲雪 02【忘羡】

　　*人物是墨香太太的，ooc属于我
　　
　　二、有狐绥绥（上）
　　临近日暮时分，魏无羡与蓝忘机下了楼来，便见蓝思追和蓝景仪正坐在大堂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相互交头接耳也不知是在说着什么，连他们二人走过去都未能立即发现。
　　不知是不是多心，魏无羡总觉得这两个少年神色有点不对啊？待走近了，才听到他们话语中不时蹦出“明山”、“异境”的字眼。
　　“你们两个，倒是挺认真啊？”
　　蓦然听到魏无羡的声音，两少年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他身边站着的蓝忘机，立刻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一齐道：“含光君，魏前辈。”
　　魏无羡挑了挑眉，拉着蓝忘机在桌边坐下。两个少年一看长辈在座，顿时不晓得要不要移到外间去。正犹豫间，却听蓝忘机道：“坐。”
　　蓝思追和蓝景仪才又坐下了。
　　出门这半月他们与魏、蓝二人同座这还是第一次，往日里总是长辈议事，小辈自己找地方玩去的。
　　仅有的一次例外是有一回夜猎归来，蓝忘机拿着偶然得到的物件细细研究，魏无羡却不跟着去，而是拉着几个小的一同谈天喝酒聊家常，桌上的菜式与点心有一半都是蓝思追爱吃的——另一半则都是红艳艳一片，一起的还有被特意叫出来的温宁。温宁自然是不吃东西的，而蓝景仪当时扫了一眼桌面便哼哼唧唧的说着自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却被魏无羡抬出“不可挑食”的家规打发回去。
　　魏无羡待蓝思追格外不同，蓝思追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但蓝景仪对此间原由却不甚清楚。他只知道好像自从两个长辈在外游历了几个月回来之后，前辈对思追的态度就有了很微妙的转变。虽说魏前辈待他们这几个小的一向很好，但如今这个样子……他甚至觉得魏无羡一看到蓝思追就两眼放光！
　　蓝景仪觉得很惊悚。他心里自然是相信魏前辈对含光君的感情的，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免得那不着四六的长辈玩得太欢脱。于是他有一天私下里偷偷地将魏无羡拉到外边对他说了一句：“我们家含光君很好，特别好，你可别不知好歹整什么花花肠子！”
　　魏无羡听了这话挺莫名其妙的，直到蓝景仪无比严肃地又补充了一句“思追跟你可不是一路的，你别去荼毒他”，他才明白这熊孩子到底在说什么。明白过来后他也不生气，他很淡定，特别淡定地慢悠悠说道：“景仪啊，最近家规抄的不够多啊？”
　　少年于是泪目着落荒而逃。
　　蓝思追的身世，早晚也会让蓝景仪知道，不过这都是少年们自己的事情，他不会去多管。
　　魏无羡叫来店小二点了几个菜，待小二往后厨去后，才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惹祸了？来跟哥哥说说，我给你们求个情，叫含光君不罚你们。”
　　若在平时，蓝景仪定要回他几句，奈何含光君就在他旁边，只好正襟危坐，只偷偷地白了魏无羡一眼，不敢乱说话。
　　蓝思追虽也有些忐忑，还是认真地答道：“不是的，魏前辈，我们只是……”他看了一眼蓝忘机，道，“我们上山去了。”
　　原来蓝家的两个少年在外转悠时也不忘要向当地人打听正事，许是看他们年少俊朗又笑容温和，倒是有一些人愿意给他们讲讲明山的事。
　　大多数的乡民一提起明山就一脸愁苦，只有少部分人面露怨愤，话匣子一打开，也便没了顾忌，叫蓝思追和蓝景仪听了好长的一段故事。他们打听好了路径，便和温宁一起去明山摸了一圈。
　　但就如原先听说的，明明是直直地往山里走，不知怎的就回到了山脚下。如此试了几次，蓝景仪有些气闷，欲拔剑硬闯，还是蓝思追想起含光君交代过的话，把他给拦了回来。
　　三人本欲离开，但是刚到了山口处，蓝思追抬头看着日头时却发现距他们进山不过经过了半刻光景，可他们明明在山里几进几出耽搁了不少时候的。为了验证，他们又折了回去，并特意留了蓝景仪在山林外守着，待蓝思追和温宁又一次迷路归来，蓝景仪撇着嘴说他俩分明刚转过树角又回来了。
　　温宁觉得这山上之人着实不凡，不该冒进，便把两个少年都带了回来。
　　听到这里，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
　　蓝忘机道：“幻术。”
　　魏无羡也道：“看来还真是只狐妖。”狐类擅迷惑，在狐妖的幻境里，主人可随意操控那个空间的一切，蓝思追等人以为自己在山里转了许久，其实是受幻术所惑。
　　但魏无羡仍有不解。照说这几个小朋友这么孜孜不倦地试探闯关，小玉峰上的那位不该毫无作为才是。为什么狐妖却不对他们出手？
　　不过，这总是好事！
　　蓝思追和蓝景仪见蓝忘机没有责怪他们擅自行动之意，才刚松了口气，却听魏无羡话题一转，道：“不过思追啊，长大了嘛，都有自己的主意了。”看着少年的脸色一下子红红白白一片，他嘻嘻笑道，“含光君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不可冒进’？啧啧，这么不听话，跟谁学的这是？得罚，两个都得重重的罚！”
　　蓝景仪一听这个“罚”字，想到家中厚厚的几大本《雅正集》，顿时觉得生不如死，恨不能把魏无羡那张嘴给缝起来。他忍不住道：“你胡说什么！”
　　刚才说会求情的是谁？是谁！
　　就连蓝思追都被这番话给吓得白了脸色。罚抄倒是次要的，但若是让蓝忘机真以为他在刻意忤逆，就是他万万不愿意的了。当下急急辩解道：“含光君，不是的，我们没有……我……”原想说只是去探探路，不会做危险的事情，也不会出什么事，最后还是放弃，有些沮丧地道，“含光君，我们知错了。”
　　蓝忘机淡淡地看了魏无羡一眼，见他一副欺负了孩子还洋洋得意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心中好笑。
　　他道：“无事。”
　　两个少年这才真的安心下来。
　　有魏无羡在，即便是有着“食不言”的家规，这顿饭也不可能吃得太过安静，蓝忘机看着他们边吃边聊也只是稍稍提醒几句，只要无伤大雅，他一向不会太过严苛。
　　晚膳过后，几人不再多做停留，出了八角楼便直直往明山去了。路上蓝思追将打听到的事说与魏、蓝二人知晓。
　　他们落脚的镇子叫做马头镇，位于明山南麓，当地人又管此山叫“大鸣山”，山内奇峰幽谷，林木葱郁，主峰小玉峰尤其挺拔险峻，风光奇胜。峰上的异人大约是一百多年前来的这里，最早传出的事迹是有个樵夫在山里走得深了，遇了大虎，原是挺惊险的事，却不知何处走出一个穿着红衣的人，也不看他们，只是轻飘飘的路过，始终以背影对着樵夫。明明是个挺纤瘦的身影，怎么看怎么无害，哪知那大虎见了这人竟像是害怕一般转身便逃。樵夫稀里糊涂回到家里，跟妻子说了，妻子却认为他白日里做了梦，深山里哪来的红衣人呢？如此几日，樵夫也觉得大概是自己花了眼。
　　可没多久，又有人说在山里见到一个红衣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远远的山头之上眺望云海。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第三个人称采药落下山崖，本已昏死过去，也不知怎么的醒来时却好好的躺在山崖边，周身未见一人。
　　然后又是几次奇遇，皆来自山下的不同村庄不同镇子。人们终于开始相信山里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那红衣人也没特意在人前做过好事，只是凑巧替山民解了数次危难，也有过山难事件他却没有出现的情况，人们也从未得见此人真容，未曾听过其人半句话语。久而久之，人们便觉得这是天上不时下来游玩的神仙，有缘人碰上了自能得救，俨然已成一方守护者，山里甚至有过香火供奉的神龛。只是那神龛不知怎的搭一次塌一次，从未好好坚持几天，如此数次，百姓们又猜该是这位仙人淡泊无求，便不再如此行事。
　　百年过去，当乡民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不时会出现的庇护者时，那“神仙”却于某日雷鸣电闪中封了山，待得雨停，所有人都已无法入山。
　　一开始，乡民大多惶恐，不知怎的触怒了神仙，只不停在山脚焚香祷告，万望仙人息怒。日子一久，风向便悄悄转变，越来越多人沉不住气，才有了往外界寻求仙门世家帮助一事。
　　至于偶然得见山中“异人”真身的那位修士则是个明白人，他深知若当地人知晓他们信奉了百年的“守护神”其实是个妖物，不知会出什么乱子，便未将此事传开，只告知了几个同行的伙伴，其中便有蓝家的一个外姓门生。
　　那门生也是个性子好奇的，觉得此妖有趣，于是多次进山，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最终撩得狐妖不胜其扰，被打成重伤扔在山脚叫人抬了回去。他自知丢了家族面子，便不再胡闹，回了姑苏向家主禀告，倒是没想过蓝家竟会管了这几千里外并不怎么紧要的闲事。但一想向他询问的乃是含光君，也便不觉得奇怪，将所知一切尽数告知。
　　
　　几人缓步疾行，在霞云逐渐隐没于西方的天空时到了明山脚下。
　　蓝思追犹疑了一阵，仍是向蓝忘机问道：“含光君，这位红衣狐妖并未做过恶事，甚至好事还做了不少，如今这个情况，我们该如何处理才好？”
　　蓝忘机不语，只是抬首望向了林海尽头那无法窥见其貌的云海深处。
　　魏无羡道：“我们又不是专程来打架的，事出必有因，弄清楚原委，自能对症下药。那狐妖既不是恶人，总能说得几句道理。”
　　蓝景仪问：“要是说不通呢？”
　　“那就打呗。打到他认输，乖乖回那小玉峰。”虽说魏无羡这次出来主要是想来看狐狸的，但总不能毫无作为。
　　就在这时，前方昏暗的树林里突然传出“噗”的一声笑，像是被魏无羡的话逗乐一般。魏无羡面上闪过一丝诧异，蓝忘机已经面无表情的往前一步，挡在了三人的身前，两个少年又一齐站到了蓝忘机的前面，摆出戒备之态。
　　魏无羡：“……”
　　这画面怎么那么眼熟呢？又玩叠罗汉呢！
　　“公子，是我。”林中很快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竟是温宁。但，却又不止他一人。在他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个布衣青衫的少年便走到了夕阳下。
　　几人一看，这跟着温宁出现的人，居然还是个认识的。
　　半月前他们刚出姑苏不久，在某一次夜猎中机缘巧合救过此人一命。本来也没怎么的，但这人不知怎么回事，一看恩人是姑苏蓝氏的子弟便莫名兴奋，缠着两个少年带他去云深不知处。问他要做什么，却说要去找含光君和夷陵老祖，再问何事，居然干干脆脆的说，“好奇，想看看”。
　　见过对夷陵老祖感兴趣的，但还没见过如这少年一般表现得这么直接的。而且他要去“看热闹”的对象不止魏无羡，还有蓝忘机！也不知该不该称赞他勇气可嘉。
　　蓝景仪当时便骂了出来，堂堂姑苏蓝氏含光君，最受小辈们敬仰的玄门仙首，岂是任人好玩去看的？若不是蓝忘机就在一旁听着，蓝景仪还会骂得更厉害。就连蓝思追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对于他人的无礼，蓝忘机自然不予理会，当下召出避尘，带着魏无羡御剑离去。蓝家两个小辈也不再跟那少年废话，匆匆留下一句“别过”就急急忙忙地跟上。
　　不想，这人竟会出现在岭南，在这明山脚下。
　　是巧合？
　　少年出了林外，先是向蓝思追和蓝景仪打了招呼，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蓝忘机和魏无羡，就在蓝思追和蓝景仪都忍耐不住准备将他斥责一顿时，他却低首敛眸，向着那二位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晚辈素南郁，见过含光君，魏前辈！”倒是没了之前那副猴一般的兴奋样子，看起来稳重不少。
　　蓝忘机不语，只向着少年微一点头，带着魏无羡率先走入山林。素南郁毫不犹豫的转身跟上，剩下蓝思追、蓝景仪和温宁面面相觑，见蓝忘机和魏无羡都没说什么，也便跟了进去。
　　蓝景仪颇为不忿：“这无礼小子，带着他做什么！”
　　蓝思追道：“他既跟了来，我们也无权赶走，放着他独自闯山指不定要出事，不如相互照应。”
　　蓝景仪撇撇嘴，心里不高兴的想着能照应什么，指不定怎么拖后腿呢。
　　要说这名叫素南郁的少年，能跑能跳会闯祸，灵力不俗，面对邪祟时也能冷静应对，但他那剑势却走得极其糟糕，魏无羡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来搞笑的！他那样子根本就像是拿不惯剑的样子，好好一套剑法给他舞得七扭八歪动作僵硬，叫人不忍卒看。
　　且此人长得十分瘦小，肤色苍白，脸上几无血色，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是有病。若不是他曾说过自己与蓝思追一般大，魏无羡会以为他比蓝景仪还要小。此刻他回头看了那几个小朋友一眼，心道：“嘿，景仪这小子，明明知晓对方岁数，也不知他那句‘小子’是怎么说出来的。”
　　再往后看，温宁安安静静地走在最后，几乎要融入光线昏暗的树林里。魏无羡想了想，把他叫了过来，问：“你怎么碰见他的？”
　　温宁道：“我本在山下等着公子，见到这位小公子独自一人冒冒失失地往山里走，我想着可别出事才好，就跟了进去。”
　　事实证明这少年看着无害，却实在是个很能折腾的，温宁劝的话他都听了，也应了，却还是一意孤行，甚至想要破坏山中林木看看能不能找出狐妖迷阵的破绽。温宁担心任他这么胡来会真出事，不得已把人架了出来，正好就见到魏无羡一行人站在林外。那声止不住的笑，便是素南郁发出来的。
　　而在那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附近还有别人。
　　不说那个素南郁是什么人物，至少温宁的本事魏无羡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没道理连蓝忘机也察觉不出有人靠近。
　　再一细想，也便释然。这山里有狐妖布下的迷阵，温宁和素南郁许是刚好从幻境里出来，才会毫无征兆。
　　随着山林越走越深，原就微弱的光线逐渐隐没。蓝思追和蓝景仪都捏起了明火符。前方仍是黑暗一片，密林无尽，山路也才走了一小段。魏无羡道：“含光君，这不太对啊？”说好的幻境呢？迷阵呢？鬼打墙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魏无羡问过温宁，得知他们陷入迷阵中时周遭的一切都很平静，虫鸣鸟唱如伴身侧，却偏偏没有灵气。
　　万物有灵，山林更应是充斥着灵气的所在。温宁对灵力的感知或许已不如从前，但身为凶尸，他对阴邪一类的感应却是连魏无羡也不及的。任何有活物的地方都会或多或少有些阴气，那些死去的生灵，或林木或花鸟或走兽，总有徘徊不去的孤魂。但在狐妖的幻境里却什么都没有，干净得诡异，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纯净。
　　可现在，魏无羡却觉得整座森林都充满了活力。
　　蓝忘机微微皱眉。他本想亲自走一次迷阵，摸一摸对方底细，哪知他们入山也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却一路顺畅无比，毫无阻碍。
　　既像是特意等着他们到来，也像是更深一重的幻术。
　　但蓝忘机分明感受不到任何异样的灵力波动。
　　他道：“继续走。”
　　不论对方意欲何为，他们此行的目的都不会变。
　　又往前行了一段，山道旁有个岔路，隐约可见有一平整草坡，蓝忘机脚步一转，往那边行去。既然幻术未起，他们也可以改变行进的方式了。
　　站在密林外，抬首可见浩瀚苍穹，巍峨的高山横亘于前，小玉峰遥遥在望，任凭蓝忘机目力极佳，在这样的夜色里也望不尽山巅景色。
　　素南郁不明所以：“不是要捉狐妖吗？为什么在这里停下了？”
　　蓝景仪瞪了他一眼，道：“含光君自有考量，你安静跟着就是。”
　　素南郁摸了摸鼻子，对蓝景仪表现出来的敌意只是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蓝忘机却在此时突然回头看了几个少年一眼。蓝思追会意，向着素南郁问道：“素公子，你自己能御剑吗？”
　　实在不怪蓝思追问这种好似很瞧不起人的问题，他们是见过这少年踏着长剑摇摇晃晃好似随时要跌下来的样子的。
　　素南郁往四下里看了看，抓了抓头发，嘿嘿一笑道：“这个，我在平地飞的还是挺可以的……”
　　也就是，这么高的山，他上不去。
　　蓝思追道：“素公子若不介意，便同我一道吧。”
　　素南郁一口答应下来。他想着，连夷陵老祖都是让人带着走的，自己一只小虾米就算废材一点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tbc-
　　
　　*其实这一章早就已经写完了，只是很担心像这样慢吞吞脑洞奇大私设遍地又老长的故事大家会不会不喜欢，没敢发出来……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会坚持把这个故事写完，然后，才去开新的脑洞～
　　捉急很方，如果喜欢可不可以告诉我 _(:_」∠)_